章九十、

魏无羡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贡献丝绢给兄长擦刀的聂家二十四孝好弟弟,视线相接中,收到来自某人的痴笑一枚,顿时觉着双眼被什么东西糊掉了……

 

意欲把蓝忘机的白皙修长手掰过来给自己揉揉眼睛,却遭到了手掌主人反对,然后自己也收到了干净整洁的白色手绢一枚。

 

魏无羡:……

 

某人瞪着眼前的白色手绢许久,而后也不接过,就着这手将手绢往自己怀里一送,再继续掰过手来给自己揉了两下眼睛。

 

蓝忘机:……

 

魏无羡无声笑了一阵,又假咳了两声,才对聂怀桑说道:“辛苦怀桑兄了,下面我来读。”

 

聂怀桑只是将他的宝贝折扇一理,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继续读之前,魏无羡对金子轩使了个眼色,有些细节之处,师姐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就这点上看来,金子轩这厮勉强还算有点用处吧。

 

  【两人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惨死怪尸…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追杀至第四日深夜,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迹…两人忌惮温逐流的“化丹手”之技,不从门入,而是翻上屋顶…往下望去。温逐流…把人放到桌边,再奔到窗前拉下所有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桌边的另一个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

  温逐流道:“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温晁已经吓得摔到地上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不吃肉!”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只有这个温逐流,也是最后的仰仗,他连忙改口…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咚、咚、咚。

  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屋顶上的蓝忘机和江澄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然而,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蓝忘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地颤了颤,无声地念了几个字。江澄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是魏无羡!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那个魏无羡

魏无羡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中尽是森然】

 

于是,众人在此刻深切明白,曾经阳光明媚的少年——云梦江氏魏婴已无,归来的只有复仇而回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晓星尘在盯着魏无羡看。

 

自到此处以来,晓星尘第一次认真端相他这个师侄。俊眉朗目、慵姿懒态,虽然没有见过他从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可如今也不是书中所述森然阴郁。

 

无论从前是怎样一个风流肆意、神采飞扬的人,当他从地狱浴血而归后,都会变成魔鬼,区别只在于这个魔鬼是否能在认清敌人的同时,也能认清自己,或者,有人能帮他认清自己。

 

晓星尘宽慰一笑,以往,无羡师侄身边便不缺这样的人,何况已有相伴一生道侣的此刻呢。

 

雨过天晴后,云去风也轻。

 

  【…温晁遮着自己的脸,已经只剩下气音了:“温逐流……温逐流!”

  …第二盏油灯幽幽燃起,明黄的火焰之前,魏无羡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垂下了手…一个白色的小孩子蹲在他脚边,仿佛一头食肉的小兽……

  ……温逐流依旧挡在温晁身前。魏无羡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表情,道:“温逐流,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道:“拼死一试。”魏无羡冷笑一声,“好一条忠心耿耿的温狗。”

  温逐流道:“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魏无羡语调神情陡转阴鸷,厉声道:“笑话!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温晁爬到墙角…天花板上突然啪的摔下一个身穿红衣、面色铁青的长发女人重重摔到了他身上…温晁当场便晕了过去。温逐流立即转身欲救…魏无羡脚边的鬼童已扑了上去。温逐流右手一掌拍出…那鬼童却生生将他掌上一大块肉咬下吐出,继续顺着手掌蚕食下去…那面容铁青的女人仿佛一只四脚生物,瞬息之间爬到温逐流身边,挥手便是十条血沟。一大一小两只阴邪之物围着他撕咬纠缠不休,温逐流狼狈不堪,侧首见魏无羡含冷笑旁观,突然朝他扑去。

  屋顶上两人皆是神色一凛。蓝忘机一掌拍下,瓦碎顶塌,他从屋檐上落入驿站二楼,挡在温逐流和魏无羡之间。温逐流一怔,这时一道紫光流转的长鞭猛地袭来,绞上他脖子,呼呼地在他颈上缠绕了足足三道,猛地一提。温逐流高大沉重的身躯被这条电光长鞭吊了起来,悬在空中,当场便传出“喀喀”的颈骨断裂之声。与此同时,魏无羡瞳孔一缩,拔出腰间一只笛子,旋身站起,原本在撕咬温逐流的鬼童与青面女迅速退至他身侧,警惕地望着两名陌生的来人。】

 

想起当初自己对温逐流、温晁几天几夜的猫捉老鼠游戏,魏无羡勾唇一笑,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世人都说‘善恶终有报,因果自轮回’,行善之时仿佛燕过无痕、水流无声,然而被人做下恶患后,却似跗骨之蛆之痛,再也摆脱不了。

 

加诸在恶人身上的恶果,自然是亲手还回去,看着他们痛苦吞下才好。即便那些人再怎么生不如死、血债血还了,也偿不了曾经、回不到当初。

 

当时,得到江澄和蓝湛追杀温狗一行将至消息的时候,自己惶恐忐忑至今记忆犹新,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阻止他们跟上。

 

嘿,他们能顺利趴在屋顶上偷窥,可都是本老祖手下留情的呢。两人对他的改变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可都是满满的关心哈。

 

不过后来,大概差不多基本上……早已对自己芳心暗许的蓝湛被他和江澄两人挤兑地有点略凄惨?

 

有点心虚的魏无羡在蓝忘机手心里抠了几下后,迫不及待地往下读,嗯,大概能找些证明自己不是太渣的证据……吧?

 

  【…魏无羡目光在蓝忘机和江澄之间来回扫动,三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江澄走上前来,拍了他一掌,道:“臭小子!这三个月,你跑哪里去了!”…魏无羡道:“差不多吧。我说在某处发现了一个神秘洞穴,里面有神秘高人留下来的神秘典籍,然后就变成这样出来大杀四方了,你信不信?”…

  蓝忘机忽然道:“魏婴…沿路杀温氏门生的,是不是你。”

  魏无羡道:“当然。”…蓝忘机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操控这些阴煞之物的?”魏无羡…挑眉道:“请问…我不回答会怎样?”忽然,他闪身避过,避过了蓝忘机突如其来的一擒,倒退三步,道:“…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至少算个熟人。你这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蓝湛你究竟想干什么?”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姑苏。”闻言,魏无羡和江澄都是一怔。

  须臾,魏无羡笑道:“跟你回姑苏?云深不知处?去那里干什么?”他旋即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叔父蓝启仁最讨厌我这种邪魔外道了。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当然也是如此,哈哈。我拒绝。”

  江澄警惕地盯着蓝忘机…以一对二,蓝忘机仍不后退,定定望着魏无羡“魏婴,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魏无羡道“我付得起。”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蓝忘机沉着声音道:“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魏无羡道:“我自有数。”蓝忘机道“有些事根本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

  魏无羡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我当然控制得住。”

  蓝忘机还要开口,魏无羡却眯起眼,道:“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么?又关旁人什么事?”蓝忘机怔了怔,忽然怒道:“……魏无羡!”

  魏无羡也怒道:“蓝忘机!你一定要在这个关头跟我过不去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姑苏蓝氏是什么人?!当真以为我不会反抗?!”

  两人之间陡然戾气横生…江澄又道:“别怪江某再说句不客气的话,魏无羡也不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你姑苏蓝氏来惩治。他跟谁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角落里的温晁发出细弱的惨叫,…魏无羡…转身微笑道:“蓝二公子,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太适合你旁观。不如请你回避一下吧。”…蓝忘机的目光还定定锁着魏无羡,而魏无羡的注意力却早已被苟延残喘的仇人夺去…

  半晌,蓝忘机转身下楼。出了驿站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色被凄厉的长嚎声划破。

  蓝忘机抬头回望,白衣和抹额在冷风中猎猎而飞。

  黑夜已过,天上的太阳就快升起来了。而地上的太阳,正在下落。】

 

    口是伤人斧,言是割心刀!

 

蓝湛当时得被他划了多少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啊!

 

担心他修鬼道有损自身被误会,几次说出口的话都被打断,同归姑苏的请求还被曲解一番后毫不留情地打回……

 

魏无羡是越读越心虚,也更加心疼他家蓝二哥哥了。于是……

 

“蓝湛!”魏无羡转身和蓝忘机面对面,又往后坐了点,虎着脸道:“你当时听我说‘不关旁人事’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生气了呢?”

 

蓝忘机:“……”

 

又在心中腹诽了一番这人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魏无羡接着道:“明明念书那会儿,遭遇水行渊那次,我让你拉我手的时候,你自己直言拒绝还说的‘不与旁人触碰’,凭什么我一句‘旁人’你还这么生气啊。”

 

蓝忘机心中慌了下,嘴唇蠕动几次,终是辩解道:“你说过的,我们是熟人,不是旁人。”

 

魏无羡乐了,好整以暇地接着道:“以往那些‘讨厌’、‘无聊’之类的话就算了,你只管自己数数,你自己亲口说过多少次‘不熟’的?”

 

蓝忘机:“……”

 

“咱有话直说不好、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要是当时你不是上来就给我一顿损,至于吵起来吗?要是玄武洞底,没有口是心非说讨厌,我能一直误会你吗?要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表白,说不定我们现在都老夫老夫了呢?人张着嘴除了吃东西就是要说话的,上下嘴皮子一碰,有这么难?”

 

要是……你也不会一个人,难过又孤单地在驿站外,站那么久啊。

 

被‘春心萌动’、‘表白’砸的满头满脸的蓝忘机,此刻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孤单又难过’了,两只耳朵正在以燎原之势被绯红占领,甚至还有向颈部波及的趋势。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面部表情艰难的对抗中,纵然发现对面之人貌似严肃实则眼中笑意一片,蓝忘机还是张开双臂,郑重道:“以后,不会了!”然后如愿以偿地抱住了笑容满面扑了过来的,他的心悦之人。

 

众人集体木脸:我们这是被动围观了一场《悍妻驯夫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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